遥远的恋情
初恋的感觉像竹海里绽放的茶花,在记忆的深处遥遥地、遥遥地托起。
顾盼与你重逢的时候,最初的形象便如七色阳光一样地开放。潮音响起了,你的双眸、笑靥、秀发与唇红齿白在生命中生动起来,组成了我人生的一部分,那是灿烂的春天!
灵魂的流浪是从岁月冬季开始的。白雪铺满山野的图画中,你头上飘动的红色围巾,预示了你人生的另一旅程,地平线上的背影,敲打着我叹息的足音。
流浪的季节里,与朝霞同升,与霜露同行,最痛苦时,莫过于夕晖里怀想的情绪。在那里,我以一种苦难的姿势,站成一幅消瘦的剪影!
请让我把恋你的每一份心情装订成黄昏的意境,只要你残存的身影莅临心灵,就是让我死一千次一万次,那又何妨!
草海梦
草海不是三月相思的泪水。
站临三月的日子,草海的世界晨霭低垂,天与地的呼吸构成“天人合一”的意境,海风中飘荡的轻舟,剪贴在天宇的心上。
海里招摇的小草,是先人的手臂;阳光下闪烁的珍贝,不就是先人渴盼的眼睛吗?
黑颈鹤与红鸭抖落祖先劳作的故事,在寻梦者的琴弦上,草海是滋养高原生命的灵泉。
阳光河
高原离天最近!
高原的阳光倾泻在高原的胸膛,汇聚成了高原上妩媚动人的阳光河。
阳光河的水呈紫褐色,那是族人强壮的身躯,是先辈留给我们永生永世刻记在心上的不灭记忆!
先辈当年从河边走过他们生命的起始,河水为他们作了最后辉煌的洗礼,紫褐的光晕映衬着他们不朽的形象,阳光的哭声,儿女的啜泣为他们奏响了葬礼曲,阳光河啊离天最近,先人的灵魂也离天最近!
尔后,后辈们继续在河中洗涤苦难,漂洗未来。时间随着阳光河白生生的光柱,在水中荡漾,发出悦耳的歌吟,那是阳光河面对世纪律动的心跳!
高原离天最近,离天最近的阳光河也最迷人,因为阳光河也成为一种历史,一种生命创造的丰碑!
钟山初雪
落雪是在已经定型了的记忆深处。
站在半山的风景里,那雪苍苍茫茫、无边无际地感应着心悸的频率,敲打着想象的窗口。
听雪落地的声音,心情却静若止水;
造化中满天的银景以一种渴望点燃雪季,把秋天染成一叶叶赤红!
忆 荷
记忆中那一亩莲塘初绽的蓓蕾,绝非夏夜遗落人间的星子;袅娜的莲身羞态也绝非二月杏花的飘飞、三月桃花的馨香。
在心域、在七月盛夏的魂魄里,我听着你驾驭清风、唱着六朝的江南民谣而来。
一塘污泥培养一塘风华,套种的酒瓶与纸屑下,鱼,依然游来游去。
斯人独坐塘堤听风起风落的情潮,人世淡薄、无迹的足音响成乐章。
想念荷花的日子,如水的芬芳在婉约中袭来。
走过四季
1.是谁在春雨萌发的南方,把溪边的柳条守候成沾衣的露水?
雏燕回归了,有许多的影子,于寻常巷陌处,垒筑新巢。
青梅醉倒的童年,天真是一尾游动的鲤鱼;记忆深处,那只牵情的旧手,在古典的婉约中赶着竹马,绕过阑珊的春天。
故事如水,寒枝零落的香魂,踏着神秘的舞步,风动如约。春意蓬勃的极限,便是春意的消亡。
2.村边的老牛,翻出黑土潮湿的空气,青春的血迹拉长了夏天。
忙碌一天的老农,饮着酽茶,静听蝉声,偷听民间的闲话。
祖母用熏黑的双手,梳理我黝黑的长发,磨盘在厢房里吱吱嘎嘎地转唤。
夏季疯长。我在疯长。生命,一个不堪回首的旧梦。
北极光照亮的地方,钟声在云外被养育之恩打湿。
3.秋日的天空是宽阔的大海。雨润的红草,雨湿的枫叶,在流云下宣告着一个成熟季节的到来。
登上岁月的岛屿,轻敲爱情之门,灿烂的庭院一地相思一地玫瑰;如月的笑容,盈盈的楚语,云卷云舒。
哦,爱人,耕耘感情的日子太苦,收割爱情的日子太累,你可知道?
4.梅影映雪。
爱人,你纤纤素手拂过之处,温暖如炉,盎然似春,病态的花朵亦能重新展示生命的光彩。
你抚摸记忆:白雪拥抱翠竹,胎育的竹马,扬蹄驰来。
爱人哟,在这个冬季,让我们终守情感,重走四季。
风中月季
那一枝月季在阳光中立成的影子,把心的真实投放视野之外。我站在影子的深处,把思念幻成箴言留给远方。
风摇的月季只是纸上书写的漫不经意的爱情;阳光照耀处,身上透出的发酸虚汗,在季节中流逝,我所有的心事都因此而失去光彩。
我还选择什么呢?终守的爱情,只是古典的相思云朵,该抛弃的就抛弃吧!
或许,心灵可以从此复苏。
爱之渡
无 题
跋涉之后,没有风,没有雨。
潮声安慰疲软的心灵,手掌抚痛清凉的感觉。
不是吗?我是被时间抛弃的一棵草,一片叶,随小舟拉出的波纹走向黄昏。
夜色降临,记忆中你是我墓地的一束红山茶。
乌蒙杜鹃
历夏之雨、秋之风、冬之雪,把最灿烂的风姿留给春天;
一枝枝花朵,内敛季节轮回的精华,涵盖生命的过程;
于是,寂寞的空山相伴寂寞之魂,成一季季苦望的相思草;
我不过是这草上的一粒露珠呀!
阳光洒满的地上,满天星已遍地开放。
夜雨心窗
夜雨溅起的霓裳,把心迹交给跳动的眼帘。
昨夜的梦是一串熟透的紫色葡萄,往事的心窗有风铃叮当敲响远山的墓碑;流动的线条镌刻铭心的旧事,在水晶的果肉中一呡而化。
一地芳草是你诱人的容颜,抑或你不朽的纯情,风中之雨淋漓后,明天的朝霞又是什么?
入夜,葡萄架下的叶子承接雨的意象,把你的足音磁化为相思的眸水,流盼,直至天明……
南风之约
黑夜扇动着绿色的翅膀,栖于幼稚的岁月。
春草萌发的三月,在一个孤独的山顶,手持风筝拉线的我,放飞最初的心境。
恪守爱情,太阳花枯萎一生,只为相思。
雨季,我是一颗错过时令的南国红豆,依然坠落红尘之中。水之湄,伊人安好?
久盼的爱情只是漫不经意的重逢,春雨里,我听到杏花的芳香沁人心脾,于南风中起伏。
情人伞
走近你,仲夏的雨飘出生命的歌谣,于珙桐花古老的岁月,倾诉相思。
微雨中的幽独,撑开伞下的故事;在一个错过季节的黄昏,迷蒙的雨意淹没身后拖出的足迹,把心撕裂得异常遥远。
无声地,湿透的一只衣袖,选择的不是泪水,雨伞下那韵味十足的小景,欺骗上帝。承诺如风中的誓言。
“终于和你一起打伞了。”
那个雨天,我戏谑中认真的话语,把满地的雨水溅成你脸上初泛的红潮,艳如樱花盛开,装进心织的花篮。
无 题
1.苦夏,雨与阳光的交替,把狼蕨草催生成朵朵绿云。那条路就这样在缠绵蜿蜒中伴着乡间民谣通向记忆。Y,你还记得吗?
路很长,没有蝴蝶野花,没有鸟鸣虫唱;风过兰溪,拂响心弦,轻叩自春而夏的噩梦残情。
路没有尽头,爱却如潮水,起起落落。难道真如你所言,旧梦新绿对我都是一枚无花果吗?
在我心里,岁月的夹缝中你以柔情陪我重涉爱河,设若太阳的红霞重掠我的心灵,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与青草为伴,独享雨雪风霜呢?
古老的水车翻动如水的暗伤,注定了我一生一世为你转动,三生三世为你牵挂!
风月如泥,天荒地老。Y,到那时我也相信你的容颜在我的心魄中会梅开二度,重映我们曾经蹚过的河,走过的路……
2.在生命中摆渡,在季节中摆渡。
像破茧的蚕蛾挣出命运之网,用苦难迎接阳光;让青翠的远山,把那滴浓于水的血收藏。
一个给我真爱的女人,像露沉吟在风里,远方的向日葵低下了头,草坪上悠闲吃草的老马在夜色中侧耳倾听,一切恍如古老山寨的情歌。
那段时光,明知爱情没有结果,但我愿意像落日在群山间撞得头破血流。即使死后风干成一具木乃伊,我也将把伤痛留给眼泪和记忆,等一千年、一万年后盗墓者深情地发掘。
那样的墓地,那样的岁月哟,每年我都必将拥有一季青苹果。
3.诱惑是一只美丽的青鸟,翔于古典和现代之间。风,从夜里吹来。
采摘爱情,红尘是一堵深厚的墙,把遥远变成夜夜的期待,任花开花落,蛹化几度,在庄子的梦里梦外寂寞成秋。
为谁心动?
声声呢喃筑成温暖的归巢,浅浅的笑意塑成神话里的石雕,是谁祈祷:千年不老,万年不老!
黑发像夜色的倾泻,羞涩是你涌动的潮音吗?
今夜,我以真情为杯,倾月色为酒,只为你沉醉的风采。
一阵蝶落花坠,请听我说:Y,你酒醉的红霞为谁而开,醉后的足音为谁而来?
北盘江夜话
献给远方
失火的荒屋荡平春草。爱在远方漂泊,寻找生命流星永恒的瞬间!
一条江,一座桥;一份神秘文化,一地青纱帐,一粒鹅卵石,把足迹跌进月色,跌进沙滩,跌进人生岁月。
失落的梦远去了,燃烧的梦走向纵深;错落风景中,曾记得:同渡季节之河,是谁把心交给月光天堂?
从此,是生是死,咏叹或绝唱,都酷似风起风落,任人弹唱!
夜郎山
乡村的故事和传说一样久远,只有江水日夜奔流,洗涤一个王朝遗落的苦难。
这一年,在江边随意翻阅那个王朝的残书破简,心中陡升了隐隐伤痛。
江左岸有郎山静立,如帝王皇冠,老王山仿佛是冠冕的顶点。雾霭在这里四季不断,难道说这是夜郎老王不散的阴魂?
月亮洞悬垂老王山半腰,洞内那座硕大的坟茔,或许就是这个王朝不朽的根!
木城古榕
北盘江边的一个小村寨,任江风诉说它的过去……
树是神树。村寨的历史有多长,榕树的历史就有多长。
古榕在这里俨然是时间的证人。
榕树下“赶表”的情歌长满季节,长满江水,长满月夜,也长满了子孙;于是,古榕就变成一把锁,锁住边隅的古朴,锁住古夜郎的灵气,也锁住了布依人那段生死故园的情结。
古驿道
古驿道像一条游走的灵蛇,在群山与荒草间时隐时现。
它一头连接世纪末,一头伸进远古,用石刻、地名、遗迹装点故园的兴衰。传说和歌谣便沿着它一路播颂而去,吸引山外一拨又一拨的寻访者。
山高水长,关雄道险。驿道在时间隧道里断断续续。
“岩疆锁钥”“一锁三江”就像一段梦,把毛口的山川形容得高耸入云。
在驿道上行走,不经意串起沿途的地名,蓦然间就好似串起了夜郎古国遗落的珠子。
打铁关、牂牁寨、那当、木城、仡佬城就像一个个文化符号飞上陈旧窗口,拼命往人心里钻,想必它们也怕寂寞吧?
马帮的铁掌磨平了山间铺路的石块,铃声歇下时,西陵渡口的晚霞,当是商贾、游子一天行走后的归宿。
古渡流萤
古渡已随古城埋没在江风残照里。
只有路旁的霸王鞭开着落寞野花,散发扑鼻的幽香。
携一份感伤站立江边,欲渡无渡中,古渡就像一首失去动人诗句的作品,怨山光水色不解风情。
告别渡口,流萤划着绿色弧光自由飞舞。
“这从夜郎王国废墟里飞出来的精灵,牵引过客们的目光后,又将往哪里去呢?”
旷野里,有人思绪如风。
江边之夜
没有相思的夜晚,灵魂与风一起流浪。借问苍天:生命归于何处?哪里是灵魂温暖的家?
古榕树下,蛙声如潮。
渔火照亮岁月满面的风霜,江水缩短与远古的距离。一幅静物画中,群山与古船相衬,雄壮与轻巧互补,演示着自然生存的方式。
让灵魂去放风吧,峡谷的那轮明月还是嫦娥向往时的模样,难怪今夜的心情静如处子!
在北盘江边行走的日子,我就于这种意境中把城市重重的烦忧淡淡遗忘。
吴学良,1965年生,贵州水城人。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,中国散文学会会员,贵州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,贵州省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,贵州省散文学会副会长。著有散文诗一部,报告文学两部(合著一部),散文集三部,文艺评论集三部,文化人类学专著两部,文学理论专著两部,合纂“文学艺术志”一部,曾三次获贵州省政府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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